19世纪中叶,欧洲葡萄酒历史上发生了一次漫天浩劫,欧洲、美洲、亚洲,几乎无人能够幸免。仅法国一个国家的葡萄酒产业损失就高达5000亿法郎,有大约2500000公顷的葡萄园完全被毁,欧洲其它国家也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同时,美国引种的欧洲栽培种葡萄也全军覆没。
这场浩劫都来源于一种被称作葡萄根瘤蚜(Grape Phylloxera)的浅黄色微型昆虫。他们寄生于葡萄根部或者叶片,欧洲系葡萄只根部受害,美洲系及野生葡萄根和叶都可被害:根部养分被刺吸和危害,造成树势衰弱,影响开花结果,严重时造成植株死亡;叶片受害后,在叶背面形成虫瘿(虫瘿开口在叶片正面),阻碍正常光合作用,并使叶片萎缩,影响植株正常生长。哪怕今天,在绞尽脑汁寻到了预防蚜病的方法后,这种顽疾依然存在。
1854年,葡萄根瘤蚜被发现于美洲,在纽约、得克萨斯等地的野生美洲葡萄树上广泛存在;到19世纪中叶美洲向各欧洲国家大量出售园艺苗木,葡萄根瘤蚜则通过苗木的运输而传到欧洲;1863年,在英国温室中栽培的葡萄树上率先发现了葡萄根瘤蚜的存在;随后在1865年,在法国南部加尔省(Gard)地区也发现了葡萄根瘤蚜的迹象;1868年,因其主要吮吸葡萄的汁液,在叶上形成虫瘿,在根上形成小瘤,最终植株腐烂,因此被命名为葡萄根瘤蚜(Grape Phylloxera)。
1894年,西班牙的赫雷斯产区(Jerez de la Frontera)又一次大规模爆发了葡萄根瘤蚜虫灾害,令当地遭到沉重打击,大的葡萄种植园改种耐虫害品种,而大多数小种植园无法与灾害抗争,不得不永远荒废了他们的种植园。
这个葡萄酒历史上毁灭性的害虫,是世界上第一个检疫性有害生物,由于它的传播和为害,导致了1881年世界上出现第一个防止危险性有害生物传播的国际条约《葡萄根瘤蚜公约》,并在1929年在罗马修改为《国际植物保护公约》。
在1868年政府宣布悬赏治理葡萄根瘤蚜之前,由于缺乏对于葡萄根瘤蚜的认知,不堪损失的酒农只能用自认为可行的土方法抵御这场葡萄界的僵尸浪潮。
19世纪中后期,也就是葡萄根瘤蚜爆发后不久,杀虫剂问世,不少酒农将这个新式武器运用在对葡萄根瘤蚜的战争上。但是效果却不尽人意,当时的杀虫剂根本无法深入土壤杀灭虫源。南法的酒农将农药,硫磺加热并用一种叫做”Piqure”的农具(类似巨型针筒)对土壤进行熏蒸。波尔多酒商称之是“糟蹋土地”的行为。
水淹法
水淹是一种低成本的灭虫方法。通过修建灌溉渠将河水引进葡萄园里。如此浸泡两天。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成功的。水面下的葡萄根瘤蚜虫全部窒息而死。但其代价是今年一年乃至往后的五六年里酒庄葡萄酒的质量将大打折扣。也正是因此,这个方法只在一些劣级葡萄田里操作了几次就作罢了。
沙土法
在对于葡萄根瘤蚜有一定的认识之后酒农们发现这种小虫几乎没办法在沙地里爬动。这也就是为什么法国南部沿海以及沿河的沙地葡萄园受灾远不及内陆粘土和砾石葡萄园严重。但是谁又能把全法的葡萄田都改成沙土地呢?
高墙法
不要以为葡萄田不能树立高墙,在葡萄根瘤蚜向意大利蔓延的过程中,意大利北部的一家酒厂就曾经通过向地下打砧木的方式将葡萄田围起来。可以说这项工程堪比电影《僵尸世界大战》中的耶路撒冷哭墙。但是,这位庄主没有搞清葡萄根瘤蚜并非靠挖土而是靠成虫羽化来扩散的。这堵看似能挡住葡萄根瘤蚜的地下长城其实是做无用功了。
猎奇法
除了上述各类杀虫剂和物理隔绝的方法。火山灰、泥灰、核桃叶、烟草、奶牛尿甚至教堂圣水以及废柴油与机油等都被病急乱投医得用于治疗被葡萄根瘤蚜感染的葡萄藤。有的酒庄对着葡萄园唱诵《圣经》感化虫子,薄若莱产区的人们还曾把在校男生从课堂上拖到田里,要求他们一天至少两次往葡萄藤上撒尿熏死虫子。你以为这就是高潮吗?NO!勃艮第马孔内产区一度流行请鼓号乐队期望地下的虫给震出来,在尝试过以上诸多无用功之后,抓狂的酒农在每柱葡萄藤下放上一只蟾蜍,散养家禽,期盼它们能把害虫吃掉。
虽然没有一种尝试是可以大规模推广使用的有效方法,但勤奋的葡萄酒农从未放弃争取生命,他们研究了各式各样的方法对抗葡萄根瘤蚜:苗木检疫和消毒;热水杀蚜;改良土壤,对土壤进行二氧化硫灌注处理;药剂处理葡萄树根部等等。
直到1872年,法国人Jules Emile Planchon 和美国人CharlesValentine Riley 等人组成的研究小组开创了针对葡萄根瘤蚜的嫁接理论。通过将欧洲葡萄枝嫁接到美国抗蚜品种的根或者砧木上来抵御葡萄根瘤蚜的繁殖。波尔多葡萄栽培家 Leo Laliman 迅速将这个方法在波尔多推广开来才总算抑制住了葡萄根瘤蚜不断蔓延的趋势。直到今天,法国各地的葡萄园地依然在使用这种嫁接的方法来预防葡萄根瘤蚜的侵袭。
人类和葡萄根瘤蚜的战争将会持续多久?或许只要人类还在栽培酿酒葡萄根瘤蚜就会为了生存和繁衍不断进化。不过对此悲观的人应该去西班牙加泰罗尼亚一游。每年九月你会看到一场盛大游行。烟火照耀加泰罗尼亚,巨大的葡萄根瘤蚜虫雕像被抬上大街。人们以这种方式纪念西班牙逃过葡萄根瘤蚜的浩劫,也通过这种形式来感恩西班牙葡萄酒的复兴。酒碗传递间,所有人都在怀念那个和葡萄根瘤蚜抗争的岁月,也寄意来年有一个完美的收成。